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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山，是一片英雄輩出的熱土。在民族獨立解放、國家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竹山一批批英雄兒女壯懷激烈，挺身而出，奔赴沙場，英勇戰斗，他們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初就跨過鴨綠江，保家衛國去，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功不可沒。為回憶崢嶸歲月，弘揚老兵精神，縣委宣傳部、縣退役軍人事務局、縣文聯、縣融媒體中心聯合組織了采訪活動，用“口述史”方式講述他們的故事。

聽竹山

聽竹山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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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聽眾朋友大家好

今天為您分享的文章題目是：

有毒“傳單”

田友璽/口述　陸龍和/整理

　　【采訪手記】 2022年5月12日，筆者驅車來到十堰市張灣區壽松苑老年公寓，專門采訪退伍老兵田友璽。因疫情防控需要，公寓門衛阿姨讓我們在大門外見了面。我先是給田老干換軍裝拍了照，就坐下來開始了采訪。如今已經89歲高齡的田友璽，雖然聽力不是很好，但思維清晰，說話流利，當問起當年入朝參戰的事，田友璽那已經布滿皺紋的雙手一遍遍溫柔地撫摸擦拭著抗美援朝紀念徽章，眼角濕潤地對我說，年代有些久遠，很多都記不起來了，想到哪就說到哪吧。零星的記憶碎片讓他感慨萬千。

　　我是竹山得勝鎮人，1951年2月的一天，趁當時還是民兵班長的父親沒在家的時候，在叔伯舅舅張宜友的鼓動下，與五個老鄉一起跑到寶豐鎮上去報名當的兵。說來也巧，一起去的五個人，就我和我舅舅張宜友兩個人驗上了，當時就把我和舅舅高興得不得了。當天，和我們一起驗上的一大群年輕人，從寶豐走到了縣城，在縣城休整了幾天，接到通知，就往鄖縣（現為鄖陽區）柳陂趕。在鄖縣訓練了三個多月，然后又步行走到安陸，在安陸的花園一直集訓到那年的“十一”。過了“十一”，在花園上了火車，經過五天五夜的時間，我們才來到遼寧省安東市，安東就是現在的丹東，我和舅舅一起被編排到了湖北新兵團，大家集體換了裝，發了武器，正式接受團部領導的集訓，整整一個周的政治學習和訓練，大家頓時來了精神，要求上戰場的心情更加強烈了。

　　1951年10月初，在安東參加集訓的所有新兵按省份被編為四川、湖北、湖南、河北四個新兵團，然后把四個新兵團組成了一個裝甲師，整個建制屬68軍，下轄幾個師，我先后在0222、0223、0224三個師待過，長期待的是0222師，當時我是炮兵一營的司機班長。一天，接到上級命令，我們開始趕赴鴨綠江，準備過江參加戰斗。由于美國飛機日夜在空中巡邏，我們只好夜行軍，走了四十多天才過的江，我們所在的那個連總共一百五六十人，到了指定位置，一清點僅剩下了60多人，大多被敵機打散或打死。想想這些戰友，還沒上戰場就犧牲在了異國他鄉，到如今我心里都不是滋味。

　　1952年正月開始，我們所在部隊正式參與戰斗，打的最多的是阻擊戰和防御戰。我們連隊在山這邊，敵人在山那邊，中間隔條河溝。朝鮮中部大多是大山，我們部隊緊挨著大山，靠近東邊。記得有一次，我們一個排負責打反擊戰，敵人來時就趕緊迎戰，敵人沒來的時候我們就挖工事。我所在的前沿小組按照連隊要求，能消滅多少敵人就消滅多少，不能消滅就把敵人給攆走，盡量把陣地往前占領。當時，剛放完煙霧彈，順著山勢，我們前沿小組正在最前面的工事里等候命令，敵人先打響戰斗，一聲炮響，排長聽錯了，當是我軍打的炮，就一聲令下喊著我們沖鋒，我在洞口上，第一個沖出去，天上下著小雨，趁著煙霧，我和兩個戰友狠命往前沖，敵人的子彈從我頭上“簌簌”直響，一顆炮彈正好落到了旁邊的一棵松樹上，跟我一起沖出來的那個戰友當場被炸飛，松樹被打得只剩下了一個樹樁，我當時就感覺，壞了，這回老命怕是會擱在這兒了。我往身后看了一眼，后面沒人跟來，正在疑惑，后面的隊伍吹起了沖鋒號，沖下來一群戰友，敵人看見我方開始沖鋒了，就狼狽回撤，我們勝利而歸。

　　還有一次，我們所在的陣地方圓幾百里無人煙，山地都被炸平了，除了光禿禿的山，僅剩下幾棵樹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我們所住的山洞也被敵人炸平了，接連幾天下大雨，大家泡在水里撐了幾天幾夜，到晚上，我們一個班6個人抱在一起睡，互相取暖，雨水浸濕了衣服，趁天晴我們才拿出來曬干。就在那一年，我們一個個年輕輕的都得了嚴重風濕病，到如今都沒好徹底。

　　記得在朝鮮過第一個春節那年，天氣特別冷，滿天滿地都是雪，連隊里吃喝成了問題，我和幾個年輕的戰士當時還流了淚。為了過節，連隊領導下命令，想辦法出去弄點東西，過年吃頓餃子。當時，食物都藏在對面山洞里，得翻過半山坡去背過來才行。大年三十的一早，我和連隊戰友們一起開始下山到對面半山洞里去背食物。天氣冷得很，又下雪，大家都穿得薄，路上又結了厚厚的凌冰，連走路都困難，別說挨餓受凍了。好不容易從山洞里裝上了食物，一人一袋50斤米，要么就是一人一袋40斤的面粉，就趕緊往回趕。當時路面上的凍土有一米多厚，上面結了冰，遇到斜坡，踩上去稍不注意就會滑倒。我跟在我舅舅身后往前艱難地移著步子，一不小心，腳下一滑，我頭朝下腳朝上，一個后仰叉倒在了雪窩里，背的面袋子一下子甩得不見了蹤影，爬起來我和舅舅一起找了半天沒找到，我當場就哭了。為趕上連隊，我只好空著手往回趕，到了連部，領導知道了緣由也沒批評我，說是人沒事就好，還給我發了一根煙，說是給我壓壓驚，我當時感動得不得了，心里熱乎乎的。

　　在朝鮮那幾年，最要命的是美軍搞的細菌戰。記得有年春節，連隊給我們每人發了10根煙，我們高興了好幾天。等把發的煙吃完了，我們就用當地的黃楝樹葉卷起來當煙吃。后來，美國軍從天上撒一些宣傳單，我們撿起來當卷煙紙，有時候還當擦屁股紙用。就是這一用，用壞了。敵人發覺后，在撒的傳單紙上都帶了毒，戰士們把這些傳單當成擦屁股紙用后，肛門就開始發癢，直到后來受感染越來越嚴重，連隊才發現是傳單紙上有問題，才命令不得再使用這些傳單紙。就是這害人的有毒傳單，使我和大多戰友都患上了不治之癥，到如今“解大手”都不方便，動了幾次手術都不能根治。

　　1957年臘月二十九，我復員回到了竹山老家。在家過了三天年，1958年正月初四去縣民政局報了到，組織上先叫我住院把身上的病（屁股中毒）治好了再來上班。后來，身體有了好轉，縣商業局成立車隊，組織安排我去了車隊，負責接送車和物資運輸工作。我先后擔任過縣商業局車隊接車員、縣運輸大隊隊長、襄陽（竹山）儲運公司負責人、縣土產公司車隊隊長、縣貿易公司司機等職務，直到1994年退休。

　　現在回憶以前的事兒，特別是在朝鮮打仗的那段時間，我是終生難忘啊。我是一個兵，一個很普通的老兵，為國家為人民，哪怕落下了無法根治的病痛，我也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