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官姨,我叫了24年,然而,從今往后我卻再無機會……
下班剛踏進家門,手機掐點響起。點開一看,是妹妹發來的視頻,“官姨去了!”。
“啊,啥?!”一時腦袋嗡嗡作響,完全沒能反應過來。等到徹底轉過彎來,我的心猛地咯噔一下,雙腿發軟……但我不死心,抱著官姨正在搶救中的念頭,跑出門問鄰居。
鄰居圍成一團,正議論紛紛,定睛細視,個個眼圈泛紅,無需我開口,來龍去脈就已弄清。
今天街頭有人搬家,請官姨掌勺,灶臺邊,手握大勺的她,突然丟下勺子,揚起拳頭捶打頭頂,并對幫廚說,好難受,坐下歇一小會。萬萬沒想到,這一坐就再沒能站起來……救護車火速趕到,遺憾依舊落下。
聽到此,腦補著官姨最后的畫面,雙眼模糊,為我最好的鄰居留下了不甘心的淚水。
猶記得,1997年,我家從一個小村落搬到這個相對集中的大集鎮,鄰居有一種天然的優越感,口口聲聲稱呼我們“農村來的”,就算媽媽行事謹小慎微,不惹事,我們更沒在別家地盤走動,仍會遭受莫名其妙的白眼、突如其來的辱罵……仿佛我們就是她們的出氣筒。
唯獨管姨,會拿我們當鄰居,會和媽媽有鄰里之間的友好來往。久而久之媽媽便容許我們去官姨家串門,和她家孩子一起玩耍。
搬家的頭幾年,媽媽舍不得老家的幾分地,時常回老家種地。我和妹妹只能自給自足。笨拙如我,總是心急不等水開就下面條,蒸不熟米飯……每當愁眉苦臉咽不下自己的神操作時,官姨總會及時出面“解救”。童年關于美食的記憶,除了媽媽就是官姨。官姨精通廚藝,再不起眼的菜,經過她的手,總是格外美味。
讀高中時,一次放月假,路上盤算著,好不容易熬了一個月,就等沖進家門見到媽媽,敞開肚皮吃頓好的,再睡到自然醒。可一下車,家門緊閉,我激動的心情一下跌倒谷底。正不知何去何從時,是官姨喚著我的名字,喊我過去,告訴我媽媽去外地進貨了,隨后牽我入她家,安撫好我,又轉身進廚房給我忙活飯菜。
同樣是高中,大雪紛飛的臘月,外公癌癥晚期,父母回老家陪外公最后一程,因種種原因,我和妹妹沒能同行,直到過年,父母也沒返家。眼瞅別人家都在張燈結彩過大年,我只能默默守在電話旁等父母的消息,熱鬧都是別人家的。還是官姨,大年三十早上,跑進我家,接我們去團年。年少時對年的理解無非就是穿著新衣服,圍著飯桌一通大吃,而這一年的溫暖是官姨給的。
往后幾年,離家讀大學,在外鄉參加工作,兜兜轉轉一圈,最后回到家門前的母校。每天上下班都會經過官姨家,無論何時,只要官姨在家,都能聽到她親切的問候:“芳兒,下班啦;芳兒,上課去啊。”
去年冬天我升級為母親,生下小十二,官姨特意去我家看我,抱著小娃娃拍照,簡直像抱著她自己的親孫子一樣歡喜。笑著評價小娃娃像我小時候,末了還“罵”時間好快,搬來時,我還是一個矮不墩,眨眼的功夫,我都有自己的小不點了。
就在前幾天看到抱著孩子的我,馬路對面的官姨趕忙過來,樂呵呵的要幫我抱娃,還假裝抱怨小娃娃不該認人。
誰曾料想,意外比明天先來,那次見面,竟成了我們的最后一面……自我安慰好幾天,仍然無法接受,世間再無官姨這個事實。一直反復幻想著,如果那天她不去當大廚,如果搶救再快一分鐘,如果……可生命哪有如果,怎會有重來!
我最暖的鄰居——官姨,走好,愿來生還能再遇見。
(作者:李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