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玲
走進西安火車站,看到那些或坐或站的密密麻麻的人頭,才知道什么叫人山人海。
開始檢票了,可是檢了好久也不見前面的人頭移動。好不容易過了那一關(guān),前方仍是“路漫漫”,隨著洶涌的人流走出候車室走過狹窄的通道走下高高的臺階,再一看, 3號廂其實還在那“遙遠的地方”。拎著行李,牽著兒子,一路小跑,氣喘吁吁地追趕著一節(jié)又一節(jié)車廂。終于,在人流消失的盡頭,我們找到了自己要去的地方。同事是6號座,我是7號座,中間隔著過道,兒子大大咧咧地占據(jù)著同事身邊的5號座。剛坐定,上來一抱孩子的女的,二十七八歲的樣子,穿一身深藍色的運動服,雙眼皮,大眼睛,臉色蒼白。倒是她懷里的孩子,滿頭卷發(fā),肉嘟嘟的臉蛋,精致小巧的眉眼,看起來特別的可愛。過道里站滿了人,女人勉強在我的座位邊蹲下來奶孩子。我趕緊調(diào)過頭,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對她說:你來坐吧。險峻的華山讓我的雙腿吃夠了苦頭,接下來沒完沒了的步行更是雪上加霜,若再讓我站5個小時,真的不知道是否受得了。
車開動了,仍然沒有人走向兒子占據(jù)的5號座。我站起來,把7號座讓給那個女人,她連連說不用不用,身子卻不由自主地移了過來,也許蹲在人群中奶孩子的滋味不太好受吧。她的眼里滿是感激的目光,仿佛有很多感激的話要說出口,我沒有給她表達的機會,淡淡的抱起兒子,轉(zhuǎn)臉看向窗外。
其間,稍一回頭,就會看到女人的目光,她大約很想和我說話,奈何我的冷漠只能讓她欲言又止。其實,她越是對我心存感激,我的內(nèi)心越不是滋味。我讓給她的是自己的座位,我坐的卻是別人的座位,她尚可以對我表示她卑賤的感激,而我,又該對誰說一聲“謝謝”?站在過道里的臉,有的像她一樣表情豐富,有的像我一樣冷漠不已,我看了一張又一張,還是不知道哪一張臉應(yīng)該讓我表達一下自己的謝意。女人不知道,如果有人要過5號座,我是絕對不會讓她7號座的。
漫漫的行程,孤獨的風景,火車在秦嶺山脈一個又一個幽深的山洞里呼嘯,車上的人相對無言,寂寞寫在臉上,心事留在心中。我的雙眼無數(shù)次遭遇女人的目光,卻始終沒有說話的欲望,甚至對她的感激有些煩,不就是一個座位嗎?用得著嗎?
聽著火車行進時“哐哐啷啷”的單調(diào)的聲響,我反思著自己的冷漠。我問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呢?難道開口和別人說話真的好難嗎?給別人一個機會,給自己一份舒心,讓寂寞的心交流,不是很好么?這么一想,我就伸手摸孩子的頭,對她說小姑娘好可愛。她感激地笑了,笑意在她蒼白的臉上猶如一片陽光悄悄地燦爛著。就在這時,火車進站了,大家手忙腳亂地收拾行李下車。
她也是從這一站下的。來不及說一句道別的話,彼此就被匆匆的人流淹沒了。最后一眼,我看到她回頭一笑,沒有說出口的感激全在輕輕一笑中。我長長地吁出一口氣,也笑了,很舒心的感覺。這一瞬間,我想到一句酸酸的話語:相逢何必曾相識,同是天涯陌路人。 (作者單位:縣政府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