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 楠
新年在瑞雪飛舞的時分向我走來,我卻在冬之精靈的曼妙中留戀著舊歲的愛恨情愁。南山的柳林,在漫長的雪里被包裹成熟睡的嬰兒,掩飾了紅暈和生機。多少年沒有過的大雪,把記憶中涼透心肺的寒冷灑向鄂西北的每一寸肌膚。瘦小的我實在難以抗拒這從頭至尾的悲涼,佇立窗前,我不敢開窗,隔著玻璃,呼出的熱氣瞬間凝結成霧一般飄渺的霜花,片刻后又還原出窗外的銀白世界。目之所極的地方,是被雪覆蓋的房頂,平展成柔弱成片的花絮,一眼看不透婉約的花心。落在樹枝上的雪,婀娜多姿,任意伸展的樹枝托著它們的晶體,又像一個個豐姿的美人,回眸著水一樣的柔情。淙淙的河水也失去了往日的歡笑,輕奏出古箏的舒緩之音,水面上飄蕩的雪傾刻間與流水融為一體,飄向岸邊的被留在了河石之上,動靜交映中,綴成一幅淡淡略顯單調(diào)的水墨寫意,偶爾露出斑駁的滄桑。雪就這樣肆意地下在柳林的山山水水,我沉浸在她的靜默與無聲之中,不去奢望春光的明媚,是因為,對于往事,留戀的鐘聲還在敲打我的無眠。曾經(jīng)承諾,我會在歲末,寫下一段文字,寫下詼諧又真誠、清洌又默契的文字。一年了,畢竟,春有播種,夏有耕耘,秋有收獲,冬就有了回味。讓我們一起在柳林蹋雪!
雪里的文字應該是粉妝玉琢、冰清皎潔的,不知道你那里的雪是否也下得如此繾綣、柔媚。此時的我,心中涌動著曖流,卻只短短的幾行落在信箋,我知道,那是無以名狀的遲疑阻滯了加速的血脈。雖然不是一段關乎風月的樂曲,又理不出一個清晰的脈絡,冥冥中,總還有些什么值得回首和惦念的東西,過往的歡樂仍然浮現(xiàn)在眼前。人們都說,相識是緣,我也愿意相信它是緣份,不同的是,這緣份早在愛蹦愛跳的孩提時就已存在,只是你的強大和我的弱小之間沒有一條可以互補和平衡的捷徑,而繞了太大的圈子罷了。雨雪輪回了一個又一個看似隨意的日子后,晚春的夕陽里,沒有預約的邂逅時,我還是禁不住驚喜道:哦,原來你也在這里!把黑白翻印成彩色,愴然已是中年。
這里也不是一個清涼脫俗的世界。山永遠是那樣的高聳入云、巋然不動,擋住了望穿喧囂的雙眸,生活于斯,思想和靈魂像今冬堅硬的冰,凝固在異鄉(xiāng)的土地上。我來了,把冰封的思緒化著溫情的春水,淺淺流淌在比夜更深的筆端。后來,你說,還沒有一個人如此深入細致地勾勒過塊這方寸之地,是我的文字引起了這方山水之人熟悉而無法傾吐的共鳴,這是我始料未及的。你從未對我的文字有過書面上的稱贊,但從你爽朗的笑聲和越來越隨意的言談中,我能感受它們帶給你的愉悅。一個陽光很好的午后,忙完公司的活兒,你端座在電腦前,喝著深褐色的咖啡,聽任打印機吐出一張張貼滿若楠之名的書頁。輕讀我的文字,你用了“形容不出”四個字來表達愜意和享受。看到這樣的留言,我覺得比你更溫暖、更歡喜。不為文字而始,卻可以為文字而終,人生的路上,因為有你,我和我的文字將不再孤單。
當我們能讀懂彼此,還有一份無言的默契時,炎熱的夏季已經(jīng)來臨。我仍然以真實的瘦弱從幕后走到了臺前,你很詫異,我竟然和我的文字一樣的天真、脆弱,還有些任性,你說,你會包容它們,我很感激。而你,卻不是擎天一柱,堅強、高大。夜靜更深的時候,你偶爾說說你的不眠,或是打開民族器樂的音響,伴你度過那些不是周末的夜晚。虛擬悄然走向現(xiàn)實時,我為這一路的幸苦徬徨過,甚至想過這樣風風雨兼程是不是值得,我是否還有足夠的勇氣走得更遠,最終,還是迷失在風雨過后的彩虹中。喜的、愁的、煩的,是我們無所不言的話題,原來,友誼原本就是這樣甘苦共知的。到了秋天,我的收獲并不豐滿,但我知足,我是天空一片毫不起眼的薄云,遇著了化雨的春風,才得以滋潤人間。是你,使我的生活充實而生動起來,我還是得對你說:謝謝你的慰藉與陪伴。
雪依然在紛紛揚揚地下著,想和你一起蹋雪只是一種云淡風輕的愿望。我更相信,緣份就是一種感覺,瞬間的相逢后,轉過身時,雪會淡淡地融化,思念卻更濃。詩人周濤說:“兩棵在夏天喧嘩著聊了很久的樹,彼此看見對方的黃葉飄落于秋風,它們沉靜了片刻,互相道別說:明年夏天見!”而明年,你還會和我一起在柳林蹋雪嗎?
我很虔誠。以此奉呈給一年來給我力量和快樂的朋友,咫尺或天涯的朋友!



